【作家專欄】慶山:望你開出彼岸的蓮花

彼岸花

再一次回憶起這本書，是在看了北大一位學姐的墨脫游記后一剎那記起。墨脫，在藏語中意指“蓮花隱逸的圣地“。書中的女主人公慶昭與男主人公善生因著不同的目的歷經艱險來到墨脫。同樣是雙線展開，這一次，是善生在旅行中檢索自己的回憶。這里有近乎天堂的圣境，這是一片無須濾鏡調光就已然完美的凈土。而這里又同時是全中國唯一一個鐵路不通的死角?！吧砗笠魂囮嚲揄懻鹑诵钠?。突如其來的猛烈的泥石流跌落斷崖，直撲山底波濤洶涌的雅魯藏布江?！狈路饛囊婚_始，就注定要用險惡的地勢條件將此地與日趨統一發達的城市阻隔。善生來這里，是為了兌現與已逝友人內河的諾言——來墨脫探望她。在跋涉于泥濘中，檢索自己上半生的回憶。我想善生與內河其實是同一個人活成了兩種不同的樣子。善生謹慎小心，沿著世人所謂準確無誤的道路一直往前走，卻看不到光明或盡頭。內河不在乎堅持，僅憑借興趣做事，是灑脫至極的女子。我想此處的慶昭，就是安妮本人。她用半生時間去思索所謂人生的完美與否，何為對錯。并在后記中得出自己的結論，她引用了一句佛家經典：二者調和，才能獲得人生的冠冕。理想派與現實派的活法不應該偏激取舍。清醒之人應該明白心之所向，并不只是妄想。而是學會融入現實，用拼命工作換來的獨立經濟基礎支撐想要的生活。蓮花象征圣潔不染，象征遁世。但我從《蓮花》一書中，看到了安妮“中隱隱于市”的睿智領悟，并看到她逐漸走出矛盾，并終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我從未有如此長時間依靠一個人的文字而活。與其說是安妮寶貝為我開辟了混沌天地，不如說我在沿著時間線閱讀她的文字時，見證著她的成熟，我的成長。從早期悲劇色彩居多的《告別薇安》、《八月未央》到因父親離世開始直面生死的《薔薇島嶼》，再到“世間種種不過二三事，那些都是舊的事?！钡摹抖隆?，攝影散文集《清醒紀》，中期的《蓮花》、《素年錦時》，以及后期更名為慶山之后所寫的《得未曾有》、《月童渡河》……從早年顯見的暴戾天真，掙扎于世的撕心裂肺到中年以后的漸趨心性平和，她從未喪失過屬于一個睿智敏銳的女人應有的優雅。之所以未曾懷疑過她是迄今為止最給我以震撼的作家，或許是因為她文字的勁道且富有質感?？幢槿碎g的荒蕪，她不允許自己渾渾噩噩度過一生，在寫作中摸索，在摸索中一層層地蛻變。我欣喜著略顯乖張的安妮到恬淡的慶山的轉變，并仿佛可以看到她將一直延續下去的終生：植一畝田地，種上瓜果蔬菜，清郁沁人的梔子花，房屋低矮卻傍山傍水，雅致自然。收留流浪貓，與平凡卻沉靜真誠的男子過平凡的一生。

或許有人說你是繁華似錦后塵煙落盡，無限寂寥，終不過是相夫教子的平凡女子。而我看到的是那朵昔日只屬于彼岸的白蓮終于漸漸在塵世間盛放，而無論身處何處，哪怕永遠是素面朝天，終掩飾不住你眼底的波濤洶涌，打出震人心魄的浪花。

慶山，慶山，我眼見著你，一次又一次，開出彼岸的蓮花。